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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专访仡佬族女作家王华与人心走得更近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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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介绍

王华,一级作家,省作协副主席。著有长篇小说《桥溪庄》《傩赐》《家园》《花河》《花村》《花城》等多部,发表小说多万字。作品多次获奖,有作品被改编成电影,多部作品翻译到海外。

印象

年,18岁的王华从遵义市东北部的仡佬族苗族自治县道真来到邻县正安,在一个乡镇小学,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涯。在她的回忆里,学校在一条小河边,环境挺好的。王华说,那个时候什么课都代,却也有些孤僻,就喜欢一个人看看书、写写东西。后来,人们可以在她的处女作《村小》里,找到王华的影子。

“《村小》发表于1年7月的《山花》上,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。小说里写了一个乡村女教师,面对进城大潮时的困惑。因为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风潮就是如此,好像进城就可以捡到钱一样,而一个乡村老师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。在《村小》里,那个老师最后去城市的农贸市场做了一份杀鸡的工作。这不是一部想象力的作品,却是惟一一部带有我影子的作品。”王华说。

然而,让王华不曾想到的是,在当了十几年乡村教师后,5年她笔下的长篇小说《雪豆》(《桥溪庄》改名出版)不仅打破了新中国成立五十多年来我省作家从未在《当代》杂志上发表过长篇小说的记录,还一举夺得全国第九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“骏马奖”,以及同年的《当代》文学拉力赛冠*。而另一部长篇小说《傩赐》,也于6年5月发表于《当代》。

“贵州作家能在《当代》发长篇小说,并且能连续发两个,这本身就是对贵州文学现状的一个肯定。”著名作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毫不吝啬自己对于王华的评价。而从36岁到38岁,乡村教师王华和她着了魔的想象力,一同飞出了贵州大地。她说,愤怒出诗人,苦难出作家。环境太安逸,过得太幸福,就不会去找寻心灵的突破口。

所幸,王华找到了自己心灵的突破口,成为了职业作家。她是那个从困窘中“越狱”成功的人。

缘起:珍州文学沙龙

0年,王美泉和时任正安县文联主席的罗遵义牵头成立了“珍州文学沙龙”。还是文学爱好者的王华,在王美泉的引荐下找到了“组织”。进入沙龙的门槛是,至少要在正安县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文章,另外要求每个月每人交10元钱的会费。由于王华当乡村老师的月收入只有五六十元,就对县文联说“交不起会费”。

事实证明,交不起会费也可以参加沙龙。于是,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,王华从乡下赶到县城来参加沙龙的活动。在王华的回忆中,“那样一个小县城里,“‘珍州文学沙龙’的层次还挺高的。沙龙一共有二三十人,在《山花》上发表过文章的前辈有3个,后来大家都接连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很多东西,从中也走出来很多人。”

著名作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对记者说,一个地方的文学态势活不活跃,作家本身的努力只占一个方面,另外一个方面还得有环境的支持。因为作家的成长是艰难的,更像一个马拉松运动员,除了需要自己的毅力外还需要一大帮人的鼓励。对于王华,“珍州文学沙龙”就是这样的存在。

除了偶尔的外出采风,沙龙每月的基本计划是大家聚在一起研讨作品。虽然也研究名著,但更多是沙龙里出的稿子。王华说:“大多数稿子都还没有发表,大家就相互传阅、谈感想,有人甚至会正儿八经地用信纸写很长的读后感。”她认为,这种交流方式对于写作帮助太大了,一来是很有氛围,再一个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盲区。

“就好像你在跑步的时候有很多人给你加油,你想停下来都不行。所以,那会儿大家写稿子都很勤奋,有人一个月就可以拿两三个中篇出来,吓得我啊。沙龙还会将省里面的编辑请来,编辑来一趟肯定组稿子,我们就赶紧把自己的稿子塞过去。”王华说。

自从找到“组织”,王华发表作品的势头就很猛,但自己却总是缺少自信。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《当代》是国内文学界公认的“国字号”刊物,她想,如果有一天能在《当代》上发表作品,该有多好啊。5年,王华偷偷地向《当代》投了稿,这一大胆的举动,她没敢告诉沙龙里的文友们。有一天,王华和文友走过报刊亭,忽然看见一本红色的《当代》封面写着——王华《桥溪庄》。

“我当时十分惊喜地说了句:哎,我的,出来了!大家刚开始都不相信,赶紧翻阅编者按,发现的确是我的作品。大家高兴得全跳起来,比我还要开心。”王华记得,那天文友们把整个正安县的报刊亭全跑遍了,买到了9本《当代》。晚上吃饭的时候,大家相互传阅。

第二天文友们又在正安县的十字路口拉了一个横幅,上面写着:“热烈庆祝王华的长篇小说在《当代》隆重推出!”王华回忆道:“我早上从十字路口穿过时,抬头看到这个标语,真的好害羞啊,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。

飞翔:着了魔的想象力

因为莫言,魔幻文学忽然进入普通人的视线。这是一种极富想象力的文学表现形式,神秘而荒诞,黑暗而光明。而能够以这种文风立家的,比如马尔克斯,比如莫言,再比如王华。

“我的想象力是天生的。”王华说,自己想象力的初露端倪,要缘于一次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。“她的男人大概有点傻吧,把女人的尸体扔在那里,就回去叫人。”那天下起了雨,街上有人就用塑料纸把尸体盖起来,但没有人敢管。王华觉得很难过,回去就写了一篇0字的小小说,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。

“但如果当时有一只狗在这里守着女人的尸体,不就温暖了么?”在王华心里,狗解决了人想要解决、却解决不了的问题。于是,王华从一只狗的视角,将小小说改成短篇小说《一只名叫耷耳的狗》,发表在2年12月的《民族文学》上,这个短篇于3年3月被《小说选刊》转载。尽管如今回想起来,这并不是一篇成熟的作品,但“我的想象力开打了,并飞了起来”。

王华开始写《雪豆》了。写的理由很简单,因为看到了一个水泥厂对环境的污染,便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个移民村庄,以“生育”这个对民生话题切入。王华直言,《雪豆》是自己最感性的作品,从构思到刊登,只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。

“记得那时刚刚学会QQ聊天,我可以一边写稿子,一边和三四个人在线聊天,打字飞快。”由于写得忘我,王华连章节也没有分就投给了《当代》。后来《当代》的编辑周昌义在编者按里写道:“我第一次看到这稿子时,没有章节,没有分段,十几万字一个整包……”不过这并未影响周昌义看到《雪豆》的惊喜,他让王华把文章里现实主义的语言去掉,然后把章节分出来,就可以了。

作家肖江虹称王华“是条汉子”。其实,因为笔调,在成名之前,无论是省作协还是《当代》,都以为王华是男的。有一件趣事:《当代》的编辑第一次给王华打“找王华。”王华回道:“我就是。”然后,电话那边愣了一下,说:“啊,是个女的啊!”

挑战:从《雪豆》到《花河》

蓬勃的想象力,让王华成为了一名高产的作家。从5年到年,王华一口气写下了《雪豆》、《傩赐》、《家园》三部长篇小说,同时还有多部中篇小说问世。王华认为,这些年自己所写作品的社会学价值高于文学价值,换而言之,离现实近,离人心远。想要写出更能走进灵魂的作品,在写完中篇小说《天上种玉米》和《旗》之后,年,王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转型和挑战。

“一开始我写了几个非常惟美的中篇,比如《五百的鹅暖石》、《像雪花一样飞舞》、《埃及法老王猫》,最后都发表在期刊上,却没有产生影响,算是试验性的东西。”但与此同时,一部长达40万字的长篇小说,也在王华的构思中,并且一写就是两年。

“当时就是想写一个大部头,于是展开了无拘无束的想象力,什么剿匪啊,逃到越南啊,都是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年代。但写完后交给《当代》的编辑,却被打了回来。编辑说:‘你也敢写剿匪啊?你也敢写打仗啊?你还是好好写一些女人的故事吧。’于是,我就从小说里选了一条线,改成了20万字的《花河》。”正如王华所说,《花河》是关于两个女人命运的小说,白芍和红杏,花一样的女人,流水一样的命运。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王华老家道真的那条河,而这一次,王华将自己的想象力从字里行间隐藏到了文字背后。

年,王华凭借《花河》第三次登上《当代》。小说的情节环环相扣,两个性格迥异的姐妹,两种全然不同的人生态度,在那个让命运跌宕起伏的年代,不断地挣扎、扭曲,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。据说,《当代》的女编辑涂俊杰读了一个晚上也没放下。年底,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《花河》单行本面市,单行本的责任编辑正是涂俊杰。

读后

大山里的男人和女人

王华说,对于写作,自己永远怀着敬畏之心。那么对于作为记者的我来说,对于采访也永远怀着敬畏之心。

王华是我采访的第一个作家,在仓促之间翻看了《雪豆》和《花河》,却记住了小说中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。她笔下的男人是贵州大山里许许多多普通农民的脸,也许生活得并不如意,却有气有节。而她笔下的女人,是躲藏在庄稼和野草间的猫,不管庄稼和野草如何竞争,猫寻找的只是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,尽显本真。采访时我和王华聊起,她想了想说:嗯,这是你看到的。

在《花河》第三人称的叙述中,会不经意地出现一个游离在文本之外的“我们”。“我们”像幽灵一样,只有小说的主人公才能看见,又像一双眼睛,审视着那个时代。王华听了,忽然有些惊喜地说,在美国参加交流活动的时候,那边的作家也提到了这个“我们”,好像需要的时候就出来了,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在,收放自如。这样既有第一人称,又有第三人称的多视角写作,是很难驾驭的镜头感,却成为了王华的一大特色。

访谈

眼看农村心向农民用文学为农民思考是我的义务

记者:都说您笔下的农民很真切,您对于底层生活也十分了解,是因为在十几年的乡村教师岗位上收集了很多素材么?

王华: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,我父母都是农民,我自己也是一个农民。从小在那块土地上生长,这样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,然后教书的时候也在一个镇上,接触的都是农民。后来去县城里做记者,还是往乡下跑,还是接触农民。所以,现在叫我写都市,我反而写不来,因为我不了解都市人。而对于农民我是有感情的,写作后的思考也会更偏向于农民、农村的问题,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倾向。

记者:您怎么看待自己的作品与马尔克斯、莫言的魔幻文学之间的区别?

王华:魔幻都有共同性。但马尔克斯的魔幻是宽泛的,是自然界神秘的东西。莫言则主要写轮回。感觉我的东西要更接近马尔克斯。《桥溪庄》刚出来的时候,就有声音说在模仿《百年孤独》,但那个时候我连《百年孤独》都没有看过。还是《遵义日报》的一位记者送了一本给我,看了之后,哇,好喜欢,因为精神上是共通的。也发现的确有相似之处,都写了一个移民村庄,都有自然界的魔幻,比如猫的巫性,人的预言。那会儿我还没有开始读莫言的作品,我所在的地方真的很封闭,莫言又不在期刊上发东西。我是来到贵阳以后,才接触到莫言的作品,也特别喜欢。他的那种想象力、生命力的爆发,完全不管不顾的。我和他胆子都大,都是没心没肺的写作,但我们魔幻的路子还是不一样。

记者:您觉得周昌义是怎样的编辑?他有没有给过您重要的鼓励?

王华:周昌义从来就不说你好的地方,都是用鞭子抽,说你的不足,应该从哪些地方改进。作为编辑,他对作家的要求是,你要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创作立场,是批判还是歌颂,非常重视作家的情怀。对一个作家冷冰冰的,零感情的写作不太赞成的。这就是编辑的风格。他常常对我说:“你以为你写一点神神怪怪就是《百年孤独》啊?不是,不要写《百年孤独》,不要写人性,就去写命运。”

记者:如何看待纯文学和普通人的距离?

王华:我觉得真正欣赏文学,是要自觉自愿地走进文学。而纯文学与非纯文学的区别,在于读者的需要。是想找到共鸣、被打动,还是想要消遣时间、娱乐休闲?每个人的内心是不是都需要纯文学,是要看你敏不敏感。看到一个场景,内心就会动摇的人,就特别需要纯文学。纯文学是更靠近人心的,不是研究现实的,是研究存在的。比如《傩赐》中一个女人嫁三个丈夫,在现实生活中看似不存在,但纯文学就要研究这种可能。

点评

资深评论家苑坪玉:把情感变成想象中的时空

王华的长篇小说《雪豆》、《傩赐》,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秘感。短篇小说《逃跑的萝卜》、《天上种玉米》,则从惟美的角度描述世象,展现了艺术的多样性。而《花河》的结构和对于现实的介入,也是空前的突破。没有经历过历史,却能通过想象来真实反映历史,将自己的感情变成想象中的虚构时空,这便是王华的过人之处。

青年作家肖江虹:超越“宿命”把握命运

我的写作受王华的影响很大,她的作品,我也是一路读过来的。一直想给她写个短评,标题就叫《王华凶猛》,因为王华迥异于中国当代女作家的最大特点,就是去女性化。我一直未能写完,是因为王华确实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,每一部作品都在上升,似乎有无尽的可能。她早期的作品尽管文字平静,却包裹着愤怒,但这种愤怒支撑她写到《花河》的时候就改变了。《花河》是王华从写“宿命”到写“命运”的转变,是一部有气象的作品。

青年评论家索良柱:从“圈地”到“穿越”

王华对困难群体有着极深的体认,但同时又拉开了一定的美学距离,没有落入“底层文学”的情绪陷阱。在我看来,王华的长篇小说写作可以分为两个阶段,《雪豆》、《傩赐》、《家园》是第一阶段,《花河》开始转入第二阶段。在第一阶段,她的写作主要封闭在一个空间之内,甚至只写一地一事。在历经《雪豆》、《傩赐》、《家园》的“空间”转移之后,王华从一地一事中跳出来,开始穿越历史纵深,力图在复杂的时空世界中求解人的命运之谜。

相关链接

贵州仡佬族女作家王华再获“骏马奖”

文/贵州日报当代融媒体记者曹雯

文字编辑/陆青剑

视觉编辑/向秋樾

编审/李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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