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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12/22 12:58:00

作者:陈平均
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全县山区还有个别村没有通上电力设施,山花居住的村就是其中之一。那年山花刚满十九岁,长得亭亭玉立,含苞待放,是小山村为数不多的初中生。女大当嫁,上门说亲的踏破了门槛,可山花一直不吐口,她长这么大就去过一次县城,仅仅一次就乱了她的心,她向往城里生活。

第二年春夏之交,村里来了十几个电力工人。山花有时约伴有时自己,穿着碎花连衣裙,穿梭在高过膝盖的麦间小径上,山坡上核桃柿子绿叶葱葱,繁花似锦。架电工人都是男人,看到山花眼前一亮,都说城里的姑娘好看,怎么山里的姑娘比城里姑娘还好看呢,吆喝声、嬉笑声响成一片,山花也不怵芥,笑容更加灿烂。

架电工人中的小猴子和小山羊都是单身,每天都像丢了魂一样,盼着山花能来;山花也像着了迷一样,没事总往架电工地跑。小山羊和小猴子是电力工人给他俩起的外号,小山羊忠厚老实,有点木讷,不善言辞;小猴子精明伶俐,逗起乐来,滔滔不绝。山花相中了既逗乐又幽默的小猴子,他比她大一岁,他和小山羊一样,都是职工子弟安排进来的,那时候流行子女顶替或内招。小猴子其实并不单薄,身段匀称,爬起电线杆来,却像猴子一样激灵。

山花和小猴子一有空就坐在山坡上,看太阳升起,看暮色垂野,看月明星稀,看鸟儿双飞双宿。偷偷好上一阵后,山花妈说:“人家是城里人,又是铁饭碗,无非是图个乐子,人走茶凉,你就别做白日梦了。”

山花偏不信。那晚他们贴着麦秸垛谈情说爱,月亮圆圆的,风儿从他们头顶轻轻吹过,带来一丝凉意。山花咬着他耳根问:“等你回到了城里,你还会要我吗?”小猴子一下蹿上麦秸垛,大声喊出:“我对天发誓,今生今世非山花不娶,如果我变心,就天打……”五雷轰还没有说出口,山花一把把他拉下来,用手捂住他的嘴,连连说:“不许发*誓,我信、我信……”

工程很快就完了,前后不到两个月。走的那天,山花把纳好的两双鞋垫塞进小猴子的工具包,鞋垫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。工人们全部上了黑色皮卡车,一点点消失在她的目光里……两滴眼泪从山花眼角淌下,不止是恋恋不舍,更多的是期盼。

从春夏之交,到秋冬之夜,再也没有了音信。山花无疑成了村里一个笑柄。

闪年春上,村里突然来了媒人,找到山花家,说有一个外号叫小山羊的电力工人,架高压线时出了事故,毁了容,点名要娶山花,让媒人来征求她的意见。山花想了起来,那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,大家常取笑他,他也不吱声,只是默默地干着本职工作,从来没见他笑过。媒人还告诉山花,那个叫小猴子的已经结了婚,山花听后心一下就死了。

山花一心想跳出农门,便答应了媒人,双方家长互相见了两次。小山羊伤到的是左脸部和左耳,左耳烧掉多半个,山花多少有点害怕,但除了同情和怜悯以外,更多的是对今后美好日子的向往吧。又是一个春夏之交,山花义无反顾嫁给了小山羊。

小山羊是个好男人,每月工资一分不少交给山花,平时她说什么,就是什么,给了她当家做主的地位。一年后山花生了一个儿子,小山羊高兴坏了,每天下班哪也不去,让儿子骑在他脖子上撒花。

同在一个家属院住着,抬头不见低头见。有一次小猴子的孩子发烧,从外边拿药回来碰到山花,院里没人,他扯住山花不让她走,压低声音说:“山花,不是我不娶你,当时是我爸妈死活不让啊。”爸妈为了斩断后路,快刀斩乱麻,对方也是吃商品粮的,婚后不是太合,总是别别扭扭的。山花死命挣开他,头也不回跑了,后来再见时尽量避开。

小猴子日子过得憋屈,媳妇又和别的人好上了,两口子就办了离婚。接着风言风语来了,有人说小猴子是因为念着山花才离的婚,还有的人说小山羊怎么非要她,明知道小猴子和她好过,又是一个单位的,多尴尬啊。山花装聋作哑,也不搭理这些闲言碎语,尽量躲着不往人群里去。

后来在一次电力事故中,小猴子和小山羊都有责任,但小猴子全部揽在自己身上,小山羊说我也有责任,哪能都让你一个人担啊,小猴子就给他急,吼着说:“山花没有工作,你一个人养活全家,不能再有个闪失。”后来小猴子受了处分,调到后勤看仓库,比一线职工工资少了许多。小山羊与山花说到此事时,感到心里过意不去,要把罚处的五千元还给他,小猴子死活不要,小山羊拗不过,只好请小猴子来家吃了一顿饭。

通过这件事,山花看到小猴子本质并不坏,只是心里那个阴影过不去。小山羊悄悄对山花说:“当时也不能全怪小猴子,他爸闹得很凶,都闹到局领导那里去了,他妈闹得也是死去活来,小猴子只能依了爸妈。”山花长叹一口气说:“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,日后我决不做对不起你的事。”小山羊连连说,我信、我信……

时光就这样在悄悄流逝,在小猴子三十八岁那年,感觉小腹部时不时疼痛,伴随着发烧,到医院检查后得知是胰腺癌,没多少日子了。弥留之际,他让人传话说想最后再见山花一面。小山羊对山花说:“毕竟是多年的同事了,我们还是一块去看看他吧。”山花说:“行!选个好日子吧,我们一块去看看他。”

医院看到小猴子时,小山羊有意让山花和他单独多待一会,他便拉着护工退了出去。小猴子抖抖索索拉住山花的手:“山花啊,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,这是不是报应啊?不娶你,这可能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。你能原谅我吗?”山花强忍着眼泪,使劲点点头,什么话都没有说。山花想俯下身抱抱他,终归没有迈出心里那个坎。

一周后小猴子走了,山花和小山羊没有参加他的葬礼。山花买了些*纸和供香,趁着晚上没人,找了个僻静的十字路口,面朝小猴子坟墓的方向,拜了四拜,然后点燃了*纸。她一边烧一边喃喃自语:“我只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坏人,至少对我来说不是,我还想告诉他曾经真的很爱他,愿他一路走好吧……”

岁月变迁,世事无常。印象中那个年轻的爬上电线杆的小猴子,永远看不到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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