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大哥走了,我私下里认为,他为家、为社会贡献极大,走得了无遗憾。大哥生前身后留给我很多宝贵财产,就像《红灯记》里李铁梅唱的“千车也载不尽,万船也装不完”。这并不夸张,世界上有的东西可以车载斗量,有些东西则是无形的、无限的,是无穷大的。在此聊举一例——教会我做花子饭。
我在外地读书时,有一次放假回家,一路上满心期待的是我娘端给我的面条汤,其中的葱花儿、醋、香油味儿早在记忆里激荡。不巧的是娘去服侍姥姥,不在家,屋里凉锅冷灶,使我倍感失落。不一会儿,大哥闻讯赶到,叫我去他那儿吃饭。吃什么?他说,尝尝花子饭。
花子,就是叫花子;花子饭,就是叫花子吃的饭。现在想来,没有别人说到过花子饭这个名词,更没有任何地方以这样的名义上过这道饭食。我想,那是大哥臆造的了。
大哥很幸运,他是我们弟兄中唯一跟着父母讨过饭的人,他说那时他还小,我们都没出生;他说,那年是在讨饭路上过的年;他说,他天天吃花子饭,那是他记忆中最好吃的饭。而且,他十几岁时还结伴儿出门讨过饭。所以,他会做花子饭,他也有资格命名一种饭食叫它花子饭。
我当时站在堂屋一边聊天,一边看大哥围着锅台转,给他怎样我做花子饭,我是心存感激又好奇。
大哥从房梁上吊着的饽饽篮子里取出一块饼子,棒子面的,又捣鼓出一个杂和面窝头,把它们切成小方块儿。然后洗了两片白菜叶、半棵大葱,都切成丝儿。点上柴火,刷锅烧锅,点一点点油,爆葱花,下白菜,放盐,放一点酱油和醋,翻炒至半熟,倒进饼子窝头块儿,不停地翻炒,到白菜八成熟时熄火。然后,在出锅前滴一两滴香油提味儿。
的确,在看的过程中我就认可了这顿饭,满屋里也逐渐增加着饭香,调动着食欲,等把饭碗端到眼前时,真有点儿迫不及待了。因为好吃,我都没有礼貌性地让让大哥一起吃,而是狼吞虎咽,风卷残云,吃了个精光,像个三天没吃过饭的。把一旁始终注视着我的大哥看得呵呵笑。
等我吃完,大哥说,这是改良的花子饭,真正的花子饭哪能有油爆葱花,都是在多少家讨来多少样,一锅汇进去;加个白菜帮也是在大街上被扔掉的捡来的……点到为止,大哥刹住话头儿。
事后寻思,或许是那天很饿了才有好吃的感觉吧?然而不是。此后,我曾经多次学大哥的手艺自炒自品花子饭,好感依旧。而且,我也曾做花子饭给我儿子吃,他也与我有同感,说确实好吃。
现在想吃花子饭,我会进行再度改善。大哥做花子饭时,依然是缺油少料的时期,想改善没有条件,眼下可以了,可以多放些油,可以在油里爆个大料瓣或者辣椒段,可以选择你最喜欢吃的菜而不仅仅用白菜,可以在放进菜时打上一个鸡蛋搅碎,可以炒馒头炒大饼和所有凑手的干粮,使味道更全,更符合食用者的口味。但切记一点,油要尽可能的少,不要忘记花子饭中“花子”的要义。
一道花子饭,全滋全味儿,介绍给大家,是我对大哥的纪念。
当然,必须说明,大哥不是厨师,大哥是赤脚医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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